農村人口外流、高齡化、過疏化,幾乎是世界各地普遍的趨勢,發展觀光旅遊,似乎也成為眾所期待的「萬靈丹」。然而觀光發展與地方生活之間的拉扯從來未曾停止,在台灣我們看到很多原本屬於「里山」的區域,過度觀光化後反而完全喪失了原有的風貌,當地居民的生活也受到嚴重的干擾(當然,還有一些地方是被計畫性地毀農滅地)。到底怎麼樣的「觀光」,才是可以兼顧地方的經濟發展與生活環境的呢?
「美ら地球」最主要的業務,也是最主要的經濟來源,是cycling tour,自行車旅遊。透過緩慢的自行車騎行,以及專業嚮導的帶領,讓訪客能夠以自己的身體直接地體驗飛驒的里山生活。
「美ら地球」的嚮導幾乎全部都有在國外長時間居住或旅遊的經驗,每一位都能夠聽說流利的英語(事實上英語能力是「美ら地球」徵人的必要條件),這在日本的中小型企業並不多見,尤其是鄉下地方更是難得。因此,在日本各地推動里山旅遊的地區中,「美ら地球」的自行車遊程,外國訪客的人數可說是一枝獨秀。「美ら地球」也利用自身的這個優勢,與週邊其他農村地區結合,推出一些特殊的行程,協助把外國訪客帶入多只剩下不會說英文、無法開發外國客戶的老人留守的聚落之中。
專業嚮導的解說(圖片來源:飛騨里山サイクリング
除了提供專業嚮導外,里山體驗的工具「自行車」也是相當重要的。「美ら地球」的自行車遊程最短12km,也難免會遇到一些上下坡,自行車騎乘的舒適性更是重要,免得訪客來一次就全嚇跑了(笑)。「美ら地球」所有的自行車都是採用Louis Garneau 24段變速MTB(登山車),尺寸從Kids、Jounior、XS、S、M、L到XL一應俱全,甚至還備有幼兒座椅可附加在自行車上,非常適合親子同遊。
尺寸齊全的LG登山車
車子的保養也很重要,每天下班前都會統計隔天需要用到的數量、尺寸,把明日要用的車子全部整理出來進行確認檢查,一定要確保車子的狀態沒有問題才能讓客人騎出去。在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講究,以及行程的安排、休憩點的搭配之下,聽起來很可怕的十幾、二十公里,動輒二、三小時的行程,其實是很輕鬆愉快的,連小朋友都可以勝任。
「美ら地球」固定的遊程主要有四種:
1.標準遊程(スダンダート Standard):全程約22km,由古川出發,穿梭過田邊小徑,一直到高山國府再掉頭回古川,有一小段較長的上坡路段。包含途中的解說、休息時間,需時約3.5小時。費用為7,300円/人。費用包含專業嚮導、自行車租借、安全帽、保險、小點心。
2.半程遊程(ハーフ half):全程約12km,主要是在古川週邊,從古川町出發,往週邊的田地騎去,途中會經過四面環山的地形、140年的古民家、古川祭的「氣多若宮神社」等等,全程無太大坡度,可說是非常輕鬆的行程。包含途中的解說、休息時間,需時約2.5小時。費用為4,700円/人。費用與標準遊程相同,包含專業嚮導、自行車租借、安全帽、保險、小點心。
辛苦地爬上坡後,襯著眼前絕美的景色休息一下喘口氣吃個點心
3.自行車+健行(Ride & Hike ライド&ハイク):包含18km的自行車行程,加上約1.5小時的健行,全程大約5小時。這個行程我沒有去過,但根據之前的法國實習生的說法,這個行程是最累也最棒的,因為會深入到林間、瀑布,可以看到比標準或半程行程更難得、更豐富的景色,對體力有自信的朋友,可以來挑戰看看喔(其實我總覺得台灣這麼多自行車愛好者,標準或半程行程大概不太能滿足吧!哈)!這個行程的費用是9,800円/人,除了專業嚮導、自行車租借、安全帽、保險、小點心等「標準配備」之外,因為這個行程會跨過中午,所以也包含了由飛驒地產食材製成的午餐便當。
最有挑戰性也是最美的R&H行程(圖片來源:飛騨里山サイクリング
4.私人行程(プライベートツアー private tour):這個行程基本上還是以前三種行程為基礎(大致在同樣的時間範圍內),但可以依照客人的需求調整出發時間、路徑等等。「美ら地球」的嚮導們在未帶團的時候都必須經常自己騎著自行車去勘察路線、進行訓練,所以當有客戶提出特殊需求時,他們就必須在事前花上很多時間去勘察、安排休憩點、準備解說內容等等,也所以私人行程的費用相對來說就會比較貴。詳細的費用說明請參考本連結。
5.自行車租用:如果不喜歡上述這些被排定的行程,想要自己騎著腳踏車去探索,也可以單純只是租用腳踏車(要進入預約頁面才會看見租用腳踏車的選項),一天2500円,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之間都可以使用。不論是覺得固定行程太累或者太輕鬆,都可以透過租用自行車的方案輕鬆決定自己想要怎麼玩。話說我的第一個休假,就是自己一個人騎腳踏車跑到23km外的宮川種藏去,早上九點出發,下午三點半回到古川,超滿足的!喜歡騎車的朋友可以試看看喔!
除了這些固定的遊程外,也會因應季節、產季或特殊事件推出不同的特別行程,例如最近正是飛驒桃的產季,也有特殊的飛驒桃行程,(英文版)遊客可以騎自行車到飛驒桃果園,聽果農講述飛驒桃的故事,並享用香甜可口的飛驒桃。
騎著自行車去拜訪盛產中的飛驒桃吧!(圖片來源:飛騨里山サイクリング
另外,九月稻子成熟時的田野景色又是另外一番風情,為此9/14-15也將有一梯次非常有趣的跨夜行程英文版)。距離古川約23km,同屬於飛驒市的宮川町,有一名為「種藏」的小聚落,那裡有著美麗的梯田地景,以及許多以版材搭建的「板倉」,也就是農家用來收藏種子的「種藏」。
九月中旬稻子成熟時,種藏聚落將被飽滿的稻穗染成金黃,為了讓外地人也有機會體驗這樣的美景,這個跨日行程的目的地,就是種藏聚落。第一天由古川出發騎乘自行車到種藏聚落,享用那裏的地產美食、夜宿古民家,第二天一早再享用當地早餐、體驗農村生活後,騎腳踏車到最近的坂上車站搭電車返回古川或高山。這樣的行程,也是我一開始就提到的:利用「美ら地球」在招客能力上的優勢,協助將旅客帶入週邊以老人為主的聚落,讓更偏遠的聚落也可以獲得一些與外界接觸交流的機會。
九月中旬金黃的稻浪(圖片來源:飛騨里山サイクリング
在「飛驒里山cycling tour」(英文版)網站上,除了這些自行車遊程外,也列出了許多與週邊地區結合的旅行建議英文版),可以協助旅客規劃飛驒地區的里山旅遊。並且他們所推薦的食宿,都是真正由在地老農所生產、經營的,因為他們認為與外來客的接觸、交流對高齡化、封閉化的山村來說,不論在社會性或經濟性上都是很大的刺激,所以也希望遊客來到這裡,務必選擇在地經營的食宿,若有需要,「美ら地球」也願意推薦甚至代為預約。
在我剛到這邊時,社長夫人就跟我講過,「美ら地球」想要經營的是願意在這裡多待一些時間,細細品味體驗里山生活的遊客。他們認為多花一點時間、讓心情沉浸下來的「慢遊」,才有可能真的領略飛驒的里山之美,進而愛上這個地方。如果只是當成造訪一個觀光地,匆匆忙忙地來去,或許也是會為地方帶來一些消費,但「觀光客」不會真的愛上一個地方,更不會有一起維護地方環境的意願。一窩蜂的觀光客,不只消費了飲食土產,也消費了環境、消費了在地人們的生活。
這樣的觀光,真的是我們要的嗎?(@平溪鐵道)
除了飛驒地區地方遊程的推動,「美ら地球」也一直很積極地在推動各地的交流,社長山田拓先生就經常前往各地演講,與其他地區分享他們在飛驒的操作經驗。另一方面,在體驗遊程之外,也有「視察.研修遊程」。他們認為無論是哪個地方,在推動地域振興工作時所面臨的問題可能會有很多共同點,透過交流、討論,就有可能協助彼此釐清問題,找到解決問題的線索。
短短三週的實習很快就要結束了,這段時間在這裡真的看到很多東西,也有很多的思考與反省。一樣是在推「地域觀光」,但這邊的推動方式完全不破壞任何舊的東西,也不新增任何新的東西,而是去維護、去保存原來的老東西,然後在這樣的環境裡,讓人們以自行車慢慢地去體驗這一切。不需要大型停車場、不需要新建豪華廁所,更不會到處都是名產店。旅途中,你會看到美麗的田園景色、飛驒匠師手工打造的古民家、品嚐百年不曾改變風味的味噌仙貝、還有機會跟鄰近的農人打聲招呼,體驗一下里山的人情味。
你有多久沒有近距離地看過稻子了呢?
在台灣我們也常常看到有理念的人可能不懂商業經營,要維持自己的生存都不容易,更遑論要說服地方走向那條理想中的道路;有能力從商者又往往容易落入不斷擴大自身利益的追逐之中。「美ら地球」展現了一種平衡的狀態,他們有很多的理念跟想法,並且能夠加以實踐。在自己的資金、專業能力不足的部份,他們一樣會去尋找公部門的資源協助,也尋求地方的其他專業團隊合作(例如在古民家計畫上與柳組的合作);另一方面,在公司經營的部份,也並不會因為遊客數量的成長而擴大自己的事業版圖,而是不斷地去連結週邊資源,讓招客能力較弱的農村老人們,也可以受惠於這些外來的訪客。
簡單來說就是,「美ら地球」只做「只有我們能做」的事,別人可以做的事就絕對不會去做,而是去協助扶持,我想這也是為什麼一個由外來年輕人組成的公司,可以在地方上被接受的原因之一吧!這一點,其實也是台灣地方觀光發展很常遇到的問題:看到別人做什麼生意很好,我就也做一樣的。於是整條街都在賣一樣的東西,分散了客源不說,還常常因為削價競爭互搶客人導致多年老鄰居反目成仇。
三週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在這裡看到了許多值得我們思考的東西。可以這麼簡單總結一下:地方旅遊的發展,不是為了追求觀光客的增加而不斷地去改變地方迎合觀光客,而是盡力去維護好地方原有的風景,那才是吸引觀光客最大的魅力。地方中的行動者,應該具備一個整體「網絡」的概念,相同產業之間的惡性競爭無論對地方整體發展或個人生計都沒有幫助,找出「只有我們能做」的事,與週邊的其他產業、商家串連,形成一個完整的旅遊網絡,才是永續經營之道。
「美ら地球」Ride & Hike 行程所提供的午餐,也是與在地業者合作,以當地食材製作的便當。
這些年台灣的公私部門也經常有許多團體前往日本考察社區營造、里山經驗,真心推薦可以來這裡看一看,跟他們聊一聊,看看一個外來的年輕團隊如何在一個老社區中投下新的漣漪,帶起新的生機。相信這裡的經驗,會帶給我們很多的省思。身為「美ら地球」的第一個台灣實習生,當然也接受了很多「台灣怎麼樣?」的問題,聽我說了台灣推動社區營造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幾年林務局也開始推動里山,他們也很希望能夠有機會跟台灣的團隊進行交流。
利用這段實習的時間,我也將「美ら地球」的視察旅行方案及申請辦法翻譯成中文,有需要的朋友可以下載後依上面的聯絡方式與「美ら地球」聯絡。有興趣來這裡體驗里山自行車旅行的朋友,則可以直接從「飛驒里山cycling tour」(英文版)網站上的預約頁面進行預約。但目前這裡並無法提供中文服務,所有的聯繫需以英文或日文進行,遊程的導覽解說也是以英文或日文進行,所以若想自助來此參加自行車遊程的話,需要具備英語或日語能力,或者也可以自己租車到去去晃晃。團體或視察(考察)旅行的話,若有需要可以安排翻譯,將能夠更深入的交流。
今天是我在這裡實習的最後一天,明天一早就要回大阪,這個系列的文章大致上也可以算是告一個段落了。回大阪後馬上就將開學,可能暫時沒有時間發新文章了。之後如果有空,再來談一些比較細微的小事情吧!希望大家如果有到高山、白川、富山一帶玩耍的話,也別忘了順道過來並不遠的古川體驗一下這裡的里山經驗喔!